一個由魔鬼打開的奇異點
文／冬陽
一位是博覽會建築師，公開運籌耀眼輝煌的白城奇蹟；一位是連續殺人犯，私密打造毛骨悚然的魔鬼基地。他們分別主導的事件，一個萬眾矚目、另一個不知不覺，交錯在芝加哥博覽會前後的時空，混搭著璀燦風華與厄夜謎團。
提起芝加哥，會讓你想到什麼？二○年代禁酒令時期著名的黑幫老大艾爾•卡彭（不確定他是誰？可以參考一下1987年布萊恩•狄帕瑪執導的名片《鐵面無私》）？七○年代風靡全球的芝加哥合唱團？九○年代麥可•喬丹領軍的NBA公牛王朝？還是前年突破魔咒一舉拿下美國職棒世界冠軍的芝加哥白襪隊？
容我將時間往前回推一個世紀再多一些，來到十九世紀末的芝加哥。這個今日位於美國中西部，隸屬伊利諾州，在美僅次於紐約與洛杉磯的第三大都會區，彼時還稍嫌不成氣候，但優越的地理位置凝聚了人口與工業生產力量，使得這座城市正蠢蠢欲動，只缺一個好的機會向廣大的美國人民展現她的實力。
一八九○年，機會來了，美國政府宣布芝加哥正式取得世界博覽會資格，要和前一年的巴黎博覽會（最知名的代表建築：艾菲爾鐵塔）一較高下。
芝加哥揚眉吐氣的時候到了。
然而，魔鬼也要來了。
在此稍稍離個題，我想藉由一個天文物理學上的專有名詞，來形容芝加哥當時所處的時刻。這個名詞叫「奇異點」（singularity point）。探討宇宙起源的諸多理論中，「大霹靂理論」（Big Bang Theory）是最著名的一個，它試圖將宇宙的歷史往回追溯到開始的那一剎那，所有時空將濃縮到一個點上，這個點便稱為「奇異點」。如果將我們今日對芝加哥的印象，或芝加哥在歷史上所留下種種重要事蹟做個回顧找出重要的轉捩點，這個時間可能正好落在一八九三年世界博覽會揭幕的前後──《白城魔鬼》一書所描述的，就是在這個由魔鬼打開的奇異點時刻，用建築奇蹟與血腥謀殺寫下的傳奇故事。
這則傳奇源自於真實事件，採雙線進行：一是以丹尼爾•伯漢為首的建築師們，為慶祝哥倫布發現新大陸四百週年而舉辦的芝加哥世界博覽會設計會場建築，將原本充滿炭渣的灰濛之城芝加哥改以塗上白漆的白城驚艷世人；一是以來到芝加哥開起「博覽會旅館」的藥劑師H. H.賀姆斯，暗自進行假收留準備參觀博覽會而投宿的年輕女性之名，遂行連續殺人之實。
前者看似僅僅單純描述為了超越巴黎博覽會而進行的大型建築計畫，實際鎔鑄了當時美國的社會民生與政治經濟變遷動盪，例如開展前遭遇劇烈的經濟蕭條、建造史上第一座摩天輪創下一百四十五萬人次搭乘紀錄云云。後者看似帶點獵奇味道地紀錄在佈有重重機關的恐怖旅社、奪走兩百多條人命的變態殺人魔，實則深入這位凶手的行動、心理，以及包括芝加哥警方、市民、受害者親友等等的反應。
由於這篇稿子是要寫給推理電子報用的，我試圖多談一些賀姆斯的部分。
大半推理小說都會碰觸到死亡這事，無論是打上馬賽克式的輕描淡寫抑或屠夫式的血肉橫飛，多半是有限度的（被害者人數）、閉鎖在虛構文字中的、再鮮活再逼真都還只是作者掰的，而且耍弄過頭便顯得拙劣令人厭惡，最後往往將故事視為事不關己再也不會拿起來讀第二遍（那是種感官折磨，我沒這癖好）。
然而就我有限的閱讀經驗中，只對兩個（但不只兩本）連續殺人故事有正面感受，願意多往下想一點，一是派翠西亞•海史密斯筆下的雷普利先生（小說請見遠流謀殺專門店，電影請看麥特戴蒙跟裘德洛主演的《天才雷普利》），一是卜洛克筆下在《死亡的渴望》與《繁花將盡》中那個直追著史卡德的凶手。唐諾曾在卜洛克來台時問他為何這麼做時，他的回答是：「我想弄清楚他究竟想幹什麼。」（更多的唐諾的迷人說法，請見《白城魔鬼》導讀）
是了，海史密斯寫了五本雷普利的故事，講一個犯罪／殺人者的生活，卜洛克則用兩本書的篇幅，試圖去了解一個凶手的心理（我當時挺想問：您究竟弄清楚了沒？我似乎還未能從小說中找到答案……），他們都不走上古典解謎小說式的詭計，來個完美的不在場證明、造一間不透風的密室云云讓犯罪者更聰明狡詐些，挺多時候倒是很情緒的、直覺式的、可能有規劃但一點都不嚴謹的，拿起槍就開拾起船槳就往人頭上砸，只是因為警察偷個懶被害者失個神又恰巧背對自己站而逮著機會罷了。
《白城魔鬼》中的賀姆斯，像極了上述小說中的犯罪者，不過他是曾存在這世上的，殺害上百人的，比至今我看過的推理小說更血腥凶殘，以及真實。
於是，賀姆斯的殺人行為，在這本書在這個時代這座城裡，悄然已與建築師丹尼爾•伯漢的身影疊合在一起──他們展現的意志與規模可等量觀，其驚人的擘畫一在明一在暗，開創的成就在歷史上相對極端的位置各記下一筆的同時，不禁讓我存疑，所謂的魔鬼或許並非意指行為的殘虐，而是超出可預期的格局、造成躍進式的改變，例如芝加哥大城建設與矚目度從此轟轟然大步前行（犯罪率一路往上飆也是事實），如此看來，賀姆斯與伯漢早已同屬魔鬼之列了……
是什麼樣的時代背景、什麼樣的城市舞台，提供給賀姆斯與伯漢一展身手的機會？他們又為美國社會帶來什麼樣的深遠影響？在這場奇蹟與謀殺交織的博覽會上，你將見證一則震撼人心的歷史傳奇。
語錄摘取──
別做小計畫，它們無法施展魔力翻攪人們的靈魂。 ──建築師 丹尼爾•伯漢
我一生下來，裡面就有一個惡魔。我不能不殺人，就像詩人一樣，靈感一來就不能不吟唱。 ──連續殺人犯 H. H.賀姆斯
每本書對我來說都是一部偵探小說，每份檔案裡都藏有一條充滿慾望和陰謀的暗巷。 ──作者 艾瑞克•拉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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