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大理花/黑色大理花懸案 (3)
「精采傑作。」 時人雜誌
「血腥暴力卻又讓人信服。」 紐約時報
楔子 (上)
我不認識生前的她。對我而言,她透過其他人而存在,存在於她的死亡對他們所造成的影響。我往回追溯,只尋找事實,重建出的她是個可憐的小女孩,是個娼妓,頂多只能算得上「曾經可能有潛力」--這標籤或許同樣可以用在我身上。我真希望我可以讓她就這麼沒沒無名地結束,讓她變成凶殺科警探摘要報告裡幾個言簡意賅的字詞,副本抄送驗屍官辦公室,再加更多文書往返,送她埋進義塚。這種想法唯一的問題在於,她不會希望落到這個下場。儘管事實殘酷,她也會希望全都讓世人得知。既然我虧欠她很多,又是唯一知道整個故事來龍去脈的人,便決定動筆寫作這部回憶錄。
但在「大理花」出現之前,我先有搭檔生涯,而在搭檔生涯之前,又有中央分局裡的戰爭和軍規和出操演習,提醒我們警察也是軍人,儘管--比起那種正在跟德國人和日本鬼子作戰的軍人--我們受歡迎的程度差多了。每天勤務結束後,巡警必須參加防空演習、燈火管制演習、消防逃生演習,於是我們立正站在洛杉磯街上,巴不得德國空軍來轟炸一場,好讓我們比較不覺得自己像群傻子。日班人員按姓氏字母順序編隊,於是,四二年我從警校畢業後沒多久,便這樣認識了李。
先前我已聽說過他,也知道彼此的斤兩:李‧布蘭查,重量級,四十三勝四負二和,曾在好萊塢退伍軍人運動場固定出戰,吸引不少觀眾;我,布雷徹,綽號「大牙」,輕重量級,三十六勝零負零和,曾被《拳擊場》雜誌列為第十名,八成因為奈特‧福雷舍覺得我用一口大暴牙向對手挑釁的樣子挺逗。然而光看統計數據是不夠的。布蘭查出拳很重,可以挨六下只為還擊對方一下,是典型的重砲選手;我則不停跳躍移動,出拳反擊,鉤拳擊向對手的肝臟,永遠保持警戒,怕腦袋挨太多下會破相--雖說這口牙已經夠讓我其貌不揚。就風格而言,李和我是大相逕庭,而每次我們並肩排隊時,我總會納悶:誰會贏?
有將近一年的時間,我們彼此打量,從不談拳擊或勤務,只簡短聊聊天氣。我們體格雖然都很高大,但模樣可說天差地別:布蘭查一頭金髮,臉色紅潤,身高六呎,肩寬胸厚,一雙羅圈短腿,堅實的肚子開始逐漸突出;我則膚色蒼白,深色頭髮,手長腳長,肌肉結實,身高六呎三吋。誰會贏?
後來我不再試著去預測誰贏誰輸,但其他警察繼續猜個不休。在中央分局的第一年,我聽過幾十種意見:布蘭查提早擊倒勝;布雷徹判定勝;布蘭查打得對方/被對方打得眼部受傷流血,比賽就此終止--各種說法都有,就是沒有布雷徹擊倒勝。
不在視線範圍之內的時候,我聽過別人私下議論我們兩人拳擊場外的經歷:李加入洛杉磯警局,為高階警官及他們政界朋友的私人賭局打拳,因而升遷迅速;三九年偵破大道∣國民銀行搶案,結果愛上搶匪之一的女朋友,原本鐵定會調到刑事警察局的大好機會因此告吹,因為那妞搬去跟他住--違反了局裡不許未婚同居的規定--還要求他放棄拳擊。關於布蘭查的傳聞像小小的佯攻刺拳打中我,我心想不知其中有幾分是真。關於我自己的傳聞則像擊中上腹部的重拳,因為內容百分之百屬實:杜萊特‧布雷徹加入警局是為了逃避更艱難的重大要務,在警校時其父身為「德美同盟會」成員一事曝光,他因此差點被退學;後來受到上面施壓,於是把從小一起長大的日本朋友出賣給外僑偵察隊,才換得洛杉磯市警局的差事。沒人找他去私人賭局打拳,因為他不是擊倒型的拳手。
布蘭查和布雷徹:一個是英雄,一個是抓耙子。
只要想起上了手銬腳鐐被送去曼札納的村上山姆和戶田秀雄,就很容易簡化我們兩個--起初如此。然後我們一同出勤,我早先對李--以及對我自己--的看法隨之變調。
那時是四三年六月初。前一星期,威尼斯里克碼頭有海軍水兵與穿祖特裝的墨西哥人發生糾紛,謠傳其中一名士兵因此瞎了一隻眼。陸地上也開始爆發衝突:來自查維茲‧拉凡海軍基地的人員,在高山市和綠樹市跟帕楚哥對上了。報上說那些祖特族身上除了彈簧刀之外還帶著納粹相關物品,於是數以百計身穿制服的士兵、水兵和海軍陸戰隊員手持方木棍和球棒湧入洛杉磯市區。據說數目相當的帕楚哥也在波伊爾高地的「一○二號啤酒」釀造廠附近集結,同樣拿木棍球棒當武器。中央分局每一個巡警都被召回局裡值勤,每人領到一頂一次世界大戰的錫盔,以及一根人稱「黑鬼刑具」的粗大警棍。
黃昏,局裡向陸軍借來運兵車,把我們載到戰場,下了一道命令:恢復秩序。我們的左輪配槍已經被收回,因為上級不希望點三八落進穿祖特裝、留阿根廷鴨屁股頭的墨西哥黑道手中。運兵車來到長青街與瓦巴許街交叉口,我跳下車,手裡只拿著一根
我之所以嚇壞,是因為在這裡,好人其實才是壞人。
水兵沿著長青街踢爛每一扇窗。深藍制服的海軍陸戰隊員有系統地砸爛路燈,讓四周變得愈來愈黑暗,方便他們行事。陸軍和鍋蓋頭摒除門戶之見,合力推翻停在一家小酒吧門口的車輛;一旁人行道上則有穿圓領汗衫、白色喇叭褲的年輕海軍以多欺少,拿棍子痛揍一群祖特族。在這場面的四周邊緣,可以看見一群群我的警察同僚,正跟憲兵和海岸巡邏隊那些老粗哈拉打屁。
我不知道自己在那裡站了多久,麻木又茫然。最後我沿著瓦巴許街朝第一街望去,看見小小房舍和樹木,沒有帕楚哥、警察或嗜血大兵。不知不覺中,我已全速朝那裡跑去,若不是某戶前門廊傳來高聲大笑令我戛然停步,我大概會一路跑下去,直到累得倒地為止。
我朝笑聲來源走去。一個頻率偏高的聲音喚道:「你是第二個從那場混亂中開溜的年輕條子。也難怪。有點分不清該給誰上手銬,是吧?」
作者簡介(上)
詹姆士.艾洛伊,
艾洛伊就讀中學時常做出惹人注意的事,例如寄納粹小冊給喜愛的女孩、批評當時的總統甘迺迪、倡言美國應恢復奴隸制度等,並醉心於影集、電影與犯罪小說閱讀。惹事生非的艾洛伊最終因在課堂上大肆宣揚納粹主義遭學校開除,不久,他加入美國陸軍,但很快發現自己並不適合待在部隊,於是假裝有說話結巴的問題,三個月後便結束了軍旅生活。
(8/26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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